2011年3月7日星期一

用把口 用對手 跑我們的馬拉松

2011-02-17 壹週刊 A062-064 時事壹些事壹些情 ? 本週日渣打馬拉松,參加人數再破紀錄。
 
芸芸跑手,還包括首個失明港產全馬女運動員郭瓊(Alsa)。
 
今年,她的搭檔領跑員,是一個聾啞新丁跑手。
 
「聽不到、講不了,就用雙眼,跑在前頭好了。」
 
牽引�Alsa的,是一條紅帶。面對一點一滴失去的視力,只剩不足一成視力的她,學懂珍惜:
 
「看不見,我可以聽,可以說,還可以跑。」
 
只要走出第一步,路就在前面。
 
週五晚上,氣溫急降,天上偶爾還灑下點點雨粉,空曠的斧山道運動場,風特別大。天氣凍,但跑道上卻擠滿跑手,好不熱鬧。其中,起步點聚集的二、三十人,特別矚目,他們分成二人一組,每組人手拿一條紅帶,跟�站在中間的女教練郭瓊(Alsa)熱身,學習以身貼身的「二人三足」方式,備戰今年的馬拉松比賽。
 
「領跑員在前,步幅要同拍檔配合,唔可以太快,亦唔可以太慢。」Alsa邊說,邊做動作。今年,五名港產失明跑手,與十一名來自香港聾人協進會的聾啞人士,以「聾啞盲」組合,首度組隊參加渣打馬拉松十公里賽事。Alsa是八隊人的助教,跑馬拉松的經驗豐富,但今次為她開路的領跑員,卻是聾啞馬拉松新丁。
 
「初初練習,好似雞同鴨講,要手語翻譯員駐場。我講完,站在中間的翻譯員做手語,對方用手語答,我見唔到,佢用口再翻譯。」如是者,一來一回,老半天才說上三幾句話。好在一條紅帶,總算連繫了兩個人,「身體語言,係最好�溝通渠道,正因大家身體都有缺陷,可互補不足。」因跑步而相知相交,未到四十,已因黃斑點病變,喪失九成視力的Alsa,深有體會。
 
與夫孖住「�生跑」
 
「老公業餘�足總教波,要跑步練氣,以前對眼未有事,要返工,又忙住湊仔,邊得閒?依家佢怕我一個人出街,反而成日拍住跑。」這天,Alsa又孖住丈夫阿Ray落樓下「�生跑」,習慣用靚聲報告路面情況的阿Ray,哪管路邊只有一級樓梯,都會先預警,自言「咩都依老婆」的阿Ray解嘲謂:「要出聲o架,唔係佢實鬧!」
 
「佢(阿Ray)以前同我去茶餐廳,一坐低只會自己睇餐牌,睇�有咩食,我永遠唔知A餐B餐有咩,後來我參加盲人體育會馬拉松訓練班,就逼佢幫個會搞隊盲人足球隊,我有私心o架,想佢接觸多�視障人士,了解多�點同佢�相處,依家一齊去茶餐廳,佢識得自動波用把口報告有咩食。」Alsa甜絲絲地說。
 
每天練跑,加上全天候貼身教練,以四十五高齡才中途出家跑馬拉松的Alsa進步神速。○九年時,她首次參加香港馬拉松,跑十公里,丈夫當領跑員,六十九分鐘跑畢全程,與常人無異。去年,她膽粗粗跑全馬,成為首個港產失明女跑手,五個多小時完成賽事,當時,她的跑齡其實只有兩年!「自從跑�步,老公同個女都睇到我�改變。」一度與丈夫及女兒關係緊張,Alsa形容,別人走向光明,她踏上的,卻是一條走向失明的苦路。
 
罕見三十八歲發病
 
「發病時三十八歲,�女先六歲,發夢都無諗過睇唔到�,之前�兩年,睇�唔清,以為自己近視深�,我散光成二百幾度,找視光師驗眼,話我睇�有盲點,直線彎曲,唔尋常,轉介睇眼科,證實患上黃斑點病變。我家族無人有呢個病,醫生話咁後生就中,好罕見,嘗試做激光手術,減慢退化,最終好大機會失明!」
 
位於視網膜中央的黃斑點,如半粒米大小,但卻布滿視神經細胞,用來接收最精細的訊息,看清物件的形狀、顏色。「依家你�我對面一呎,我睇唔到,要行到差不多貼手臂側邊,先會見到一團影。」
 
視力一點一滴失去,Alsa無能為力,迎向自己的,是無盡的黑暗,「接受唔到自己會盲,好震驚,我記得當時個醫生話無藥食,好絕望,每日尋訪中西名醫,今日睇報紙話黃斑點病,醫學有新突破,開心到四出打電話,下一分鐘有人話邊個中醫好,立即飛車去睇!」
 
每天重複�「期望、失望,再失望」的循環,Alsa說好累,「無想過要學點樣摸黑過馬路,或者安裝新發聲軟件,喂,我要醫病呀,唔係學點做盲人!」不甘心,令自小父母雙亡、向來性格獨立的Alsa情緒大起大落,好躁動,直至數年前因眼力退化,由能幹秘書被迫退下來,她徹底向自己的命運投了降。一家三口丁方大小的家,與兩街之隔、女兒就讀的小學,成了她的全世界。
 
「接送個女放學,待在家等老公放工返屋企,成為生活的全部,佢(丈夫)做室內設計,同�客傾夜�,我會狂打電話;試過個女游完水要返屋企,問我點解唔�車接佢,我會好感觸,猛問自己,我�買車都係想一家三口到處去玩,連咁小事都做唔到,我仲有咩用?」曾幾何時,失去視力,令Alsa連生活下去的勇氣都失掉。
 
認識同道人找到新天
 
「日日屈�屋企,夜晚失眠,同老公、女兒關係唔好,�時睇唔到電視,唯有聽收音機,剛巧遇上有個視障組織上去宣傳,好想傾訴,打�電話去,唔夠一星期,竟然有人上屋企家訪,佢就係今次馬拉松同我一齊做助教�嘉麟,我最記得佢一�到,就送個會發聲�報時鐘俾我,好窩心,你�未必會明白,睇唔到�,連時間概念都無埋,坐到天黑都唔知。」
 
每個後天失明的人,都有自己的故事,今年才三十歲的嘉麟,發現眼底視網膜病變時才二十歲,半年間做了三次手術,最終和Alsa一樣,逃不過失明厄運,「大家都經歷過長達幾年�低落期,唔願出街、唔願見人,一見面一講就明,等於我未病前,從無想過睇唔到�會點?你永遠唔能夠想像,一個人長期�濃霧,或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下,會有幾無助!」
 
除了家訪傳授獨立生活的技巧,如怎樣用手杖和發聲軟件等,嘉麟還讓她認識了跑步,開啟了她人生的第二道門,「佢家訪時見到我老公踢波�獎牌,就話佢�都有個盲人體育會,連高爾夫球都有得打。盲人打golf?我半信半疑。」好奇心驅使, Alsa加入體育會,愛上馬拉松,小小的世界,早超出丁方大小的家,不再一樣。
 
黃斑點病變有得醫
 
黃斑點病變與青光眼及白內障,並列本港三大致盲眼疾之一。黃斑點位於視網膜的中心區,佈滿視覺感光細胞,一旦出現病變,眼底會有新生血管長出,令視力模糊,線條扭曲及顏色變暗,嚴重可致盲。年老、吸煙、過度曝曬、高血壓及深度近視等,會增加患病的風險,但部分病例原因未明,或與遺傳有關。過去黃斑點病變只能以激光治療減慢退化,近年醫學界推出新一代治療方法,把血管內皮生長素抑制劑,直接注射入眼球內,抑制新生血管的產生,成為患者的福音。